Jserv's blog

老師，謝謝你

最近外務較多，許多同時進行中的計畫也陷入膠著，一早醒來，全身沒什麼活力，拖到中午才勉強去附近的家樂福用餐。用畢，隨處翻閱賣場書籍，瞥見西川司以親身經歷為背景，所撰寫的《老師，謝謝你-向日葵阿司的故事》，發現此書是自己很欣賞的譯者王蘊潔所譯，心想可消弭對日本書胃口不佳的問題，於是在胸口微微陣痛的狀況，閱讀這本篇幅不長但溫馨的小書。除了小弟遠遠不及的成就外，跟作者有著相仿的童年經歷，總覺得好似讀到散佚的日記一般，這缺痕，好比西川所說：

「缺乏幼兒時期的記憶並不稀奇，但我對於小學五年級之前的所有記憶 －－ 在學校讀書的事，和同學一起玩的事，他們的長相和姓名 －－ 好像用橡皮擦擦掉般不存在了。

只留下橡皮擦擦過後，好像草圖般淡淡的鉛筆痕跡，好像黑白照片般模糊不清。」

直到逐漸成長，才有勇氣去正視那刻意自記憶中抹滅的鉛筆痕跡。一直到三歲，我還是無法開口說話，日後，家母用「愛因斯坦到了五歲才會說話」等話語來安慰我，但這無法掩蓋自己是人們眼中低能兒的事實。小學教育不免會提到忍「胯下之辱」的韓信，但當時總是難以理解，何辱之有呢？畢竟自己總是被同學推下，接著幾個男同學拉開褲檔，恣意就將尿液濺撒於我的身上，甚至，不偏不倚地射在眼窩... 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種感覺，好幾次淋浴時，悄然襲入，怎叫人不戰慄呢？當試圖逃跑，遲鈍的軀體又壓到狗屎，又被人惡作劇要求吃下，過了十多年，當首次跟女生接吻時，腦際竟然浮現被迫舔食狗糞的滋味，只得靜靜流下眼淚... 我忘不了被迫嚼食粉筆的哽咽感，更別說為了逃避同學師長的嘲諷眼光，跳入垃圾車逃避，在那半腐化的「暖湯」中求生存... 這一切，都只是因為低能兒該死，或許我本來就沒有資格活下來。

所幸，遇到跟書中所提及的森田勉一般的好老師，同樣不放棄學生，縱使是低能兒，也能作點事情吧。每次在徐老師講課時，總覺得很溫暖，至少不必經歷被人從樓梯推下、用墊板戳刺，或者被迫裸露下體一類的舉動，而是能聽著一個接著一個寓意深遠又容易理解的故事，那一刻，覺得自己突然與大家一樣，是平等的。記下生動的歷史典故，回家則孤僻的翻閱《吳姐姐講歷史故事》叢書，最難忘的段落，當屬孫臏與龐涓兩人告別師父鬼谷子，分道揚鑣後，眼見孫臏鋒芒畢露，名利熏心的龐涓不惜煮豆燃箕，讓孫臏被害成殘、裝瘋賣傻才得以活命。面對無止盡的戲弄，竟有幾分共鳴，連大軍事家孫臏況且如此，那低能兒如我，也沒什麼好怨歎，儘管，漫長的自卑與自憐，佔據童年的大半。

老師總有辦法鼓勵我作些改變，比方說，儘管無法記住課本的文字、連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好，但仍讓我去參加寫字比賽，理由是，依據國字的形貌去描繪，當作畫圖一樣，雖然沒有得到任何名次，但讓我體會，只要慢慢作、下功夫的作，還是會帶來不同的結果。又如帶我去通霄海濱看石子，從而自小石頭的演變過程，到人與人的微妙關聯。童年的我，許下三個願望，其一就是要考上大學，可惜，當以還不差的成績考上台中一中、常駐於高中的百名榜時，望著榮譽榜中自己的名字，總不免想到老師，而就算有什麼成就，老師再也無法親眼見到了...

或許天真的以為自己這個低能兒也能做出一點事，妄想以百分之百的努力，彌補在先天的所有不足，但仍然不足，往往只能吃力的承擔一個又一個的爛賬。還是不夠努力，很顯然，但，老師，謝謝你，我知道作什麼事情，都不能輕易放棄。

原本只是胸口不適，痛哭一場後，頓時好疲倦，這種卑賤的人生，本來就不值得提，若不是他人的施捨，又怎能苟活至今呢？也謝謝表面過去欺負我、實際驅策我的同學們。
由 jserv 發表於 December 30, 2009 02:39 PM